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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蘭薩拉/
在印度北端的土地擦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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歷經一夜又一日的漫長折騰,我與吉格米在下午到了達蘭薩拉。照理說行駛於白天烈日下的巴士是最難受的,不過因為海拔的逐漸攀升,奧熱的氣溫也在我昏睡中隨之而去,最後迎接我們的是穿短袖即可應付的涼爽。由於這裡顯然是吉格米的地盤,我一點都不需操心,否則下車後我早該煩惱起怎麼到名單中的旅店去。於是我輕輕鬆鬆地跟著他先到一家巴士站附近的餐廳吃飯,他說這是家很不錯的餐廳,要我看看旅遊書裡是否有提到。果然書裡推薦著這家位於二樓的餐廳,西式的裝潢卻販買著各式平價料裡。究竟吉格米不是背包客,像我習慣一路邋塌,所以在先在用餐前把一路的疲憊梳洗一番。從洗手間回來後貼心的把洗面乳遞給我,等我也一臉清爽後,才開始舒服地看菜單點菜。長期煙塵飛揚的異鄉旅行,我早忘了這些讓生活舒適的小細節。果然與當地人的交集,會提醒旅行者未見的盲點。

雖然來到達蘭薩拉是場意外,但到過印度的朋友早就大大推薦這裡的特殊氛圍。達蘭薩拉自1959年起就是西藏流亡政府的所在地,政治、種族與宗教的交互作用,讓這個山中小城的空氣瀰漫著流浪的因子,與旅行者特別對味,每年三月的法會期間更成了旅館一位難求的聖城。由於耳聞朋友的片段描述,也看過他相簿裡閃過的幾張相片,所以我對這裡有些淺淺的想像,輪廓類似一個印度之上的天空之城,在方位之上,也在高度之上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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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蘭薩拉的巴士站位於下達蘭薩拉,如果不是為了搭車轉往其他城市,旅人並不在此停留,大多數人會改搭其他交通工具往上繼續到麥里歐甘己,旅行者與藏人都聚集在那。用完餐後吉格米叫了部計程車,我們一起分擔車錢,開往大型公車上不去的那條捷徑。沿途不乏藏人步行上下,可見往來於達蘭薩拉與麥里歐甘己之間是生活中很常有的移動,而且靠步行就能解決。我一路上望著周遭景物的改變,「這裡是藏人專用的醫院」、「這裡是流亡西藏政府的行政中心」、「這裡是藏人的圖書館」,吉格米也一路擔任導遊替我這個外地人介紹他的家鄉。我的目光一直在車窗左右來回掃描,無一畫面對我來說不是新鮮,悄悄之間我發覺「印度」似乎留在山下沒有跟上來。意猶未盡之餘,車子就在吉格米的命令下停了下來,原來是我打算投宿的旅店到了。已經進入市區的道路很窄,為了不讓車子堵塞來往交通,我們匆匆道別,只留下幾句旅人間的問候。雖然他要我有問題再到寺廟裡找他,不過這已經是我們之間旅行的終點,再也沒見過面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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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致上來說,麥里歐甘己市區由兩條大街和一個小廣場組成,說是大街也不過僅容兩台小客車交會通過,看來倒像是行人徒步區。兩條大街離得很近,有時甚至看穿中間的商店就是另一條街,店的前門也是後門,有時兩邊也經營不同生意。除了一間金色屋頂的寺廟,沿街是餐廳、雜貨店、理髮店、旅館、織品攤販等旅行需求的商業活動。由下而上右邊有許多小巷通往山谷,裡面有更多僻靜住宿的選擇,也有按摩或瑜珈教室。我住的旅店就在其中一條小巷裡,陽台可以一覽整個向南敞開的山谷。左邊越過第二條平行的大街後,則是銳利的崖邊,可以看到不遠處另一頭的山巒。兩條大街在最北端的小廣場收尾,廣場雖小也卻串接了好幾條路,需要在一旁架張小立牌才能交代清楚各通往哪些地方,往北幾條山路則通往幾個較偏僻的小聚落。而藏人的寺廟中心則接續於市區的南方,再往南的山路則通往下達蘭薩拉。這位於海拔1800公尺窄窄的一塊地,依山而立,大伙在此和平快愉的渡日,有遺世獨立的錯覺。當我從對面的山頭望過來時,達蘭薩拉就像蛋糕上的花邊奶油,漂浮於深綠色的山丘上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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達蘭薩拉是藏人的世界,印度人很少見,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紅袍的喇嘛。咖啡店、餐廳、街頭到處都是喇嘛的身影,就如同一般市井生活,只不過市民都穿了紅色制服。其中更不乏千里之外的西方面孔,身上的紅袍和臉上的輪廓對比起來,看來格外顯眼。滿城的藏人,我的東方臉孔也些許的隱形其中,雖然我們還得靠英語才能溝通,但心裡的陌生隔閡已經減少許多。不只是膚色上的靠近,餐廳的食物菜色也倍感熟悉,桌旁餐具桶裡還插著細瘦的塑膠筷子。離開台灣近一個月,用餐遇見如此景象,就好像遇上來自同鄉的旅客,伴隨著卡在喉嚨的感動,口腔必須吐出有點陌生的中文,有種瞬間衝突的熟悉感。乾淨的街道、涼爽的氣候、熟悉的飲食,無一不令我覺得自在舒適。要不是在雜貨店裡遇見的印度老闆、或偶爾在街上遇見一樣是旅行者的印度觀光客,我已經忘記我正在印度旅行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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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天下午,我拜訪了位於城南的楚格拉漢寺,是喇嘛的信仰中心。如野生植物般侷促在山邊的建築並不漂亮,房舍撿拾有限的基地而建,水泥牆壁統一穿上黃色油漆,走廊頂上鐵件覆著透光浪板,動線迂迴零亂。當我對宗教中心的形象存疑時,看見牆上的布達拉宮畫作,也看見隔了一座喜馬拉雅山的拉薩,我馬上就釐清預期的想像為什麼失落。其實不只寺廟,整個達蘭薩拉都是這般克難。沒有雄偉的建築,沒有寬闊的廣場,沒有細膩的彩繪。西藏在印度流浪之際,把那些都遺留在青康藏高原,帶得走的只有屬於自由的精神寶藏,只剩轉經筒仍舊成列轉動。身為台灣人,可以輕易的理解這一切,尤其在住宿登記資料時,必須向老闆解釋Republic of China並不等於China,或者是China Airline 並不是China 的航空公司。某些程度上,我和居住在達蘭薩拉的西藏人是同一種人。當我參觀附近的西藏博物館時,櫃台的接待人員問我:「你去過西藏嗎?」,這句話從我的耳裡聽來,自動被翻譯成「你去過我家鄉嗎?」。假設這個小女孩也沒去過西藏,那麼這個問題就已經散發出絲絲哀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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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於中國與西藏的問題持續存在,原本作為商店廣告用的傳單,現在都訴說著關於西藏的訊息,貼滿城裡空白的牆面上,希望引發來自世界各地旅客的關注。零亂的張貼並不醜陋,像在風中飄動的五色風馬旗一樣,反映出變動中急迫的需求,同時祈求幸福和平的傳遞,好像這才是正宗流亡城市的風景。由其是由影印機大量複製出來的黑白人像,穿插在各國文字中,他們眼神永遠冷鬱的讓人動容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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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我總在有點斜度的大街上來回好幾次,有時爬上寺廟看看遠一點的風景,或是在崖邊的咖啡店寫點東西。大部分沒有計畫,頂多沿著離開城中心的山路步行幾公里,目的地是個只有我一個遊客的湖和幾台嘟嘟車,或是山另一面散落著幾戶人家的山谷景色。沿途順道收集些屬於這裡的日常風景,當我說不出話時,照片可以替我出面。一路上通常沒有外地人,當地小學生、喇嘛、老人,也有年輕人開著工作貨車經過。除非我向他們問路,否則沒什麼交談的機會,頂多是一個眼神或笑容的交換。在印度北端的土地,我與藏人各自帶著故事擦身而過,我也是,吉格米也是,維持著「天空之城」的神秘姿態,卻又不免持續努力的飛行。如西藏之於印度,如我之於旅行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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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一天,前往巴士站等車前,先到我每天都報到的餐廳外帶幾個西藏麵包,準備夜車裡充飢用。穿著圍裙的老闆娘看見大背包知道我就要離開達蘭薩拉,這類場景她想必再熟悉不過,簡單的一句「Good Luck!」就道盡了旅行間短暫的緣分。這是一句充滿流浪味道的對白,但我不知足,一切平安順利顯然不夠,我的耳朵又自動把它翻譯成「祝你在未來的日子持續快樂旅行!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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搭配服用/地之角/城市-Dharamsala
     地之角/我寄給我的明信片- Dharamsala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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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船橋彰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