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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最深處的他方在開場就已然越界,你身為經典不容妥協,我只好退後一步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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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_最深處的他方

 


龍坡邦,寮國行程中最後一個城。

寮國是我此行中最陌生的國境,一點概念都沒有、很遠、很遠的地方。寮國如今已非常受到背包客歡迎,造成物價遠遠不相稱當地的貧窮,即使如此,這些也都是我旅行過後才知道的。出發前我完全不曾擁有過一絲寮國資訊,也沒有慾望或理由想認識這個連在世界地圖上都指不出來的國家,所以我由衷感謝旅行可以漸漸解開我不知羞恥的無知。

身為彈丸島民來到大陸裡的內陸國,賴以為生的水氣和海浪帶不來,就以為世界離我好遠。船和巴士開了一百零一個小時不停才從基隆港到龍坡邦,那是土地真實的距離。

至此,將漸漸重回熟悉,像馬拉松跑者的折返點,之後是去過的國家、聽過語言、習慣的海洋,離台灣也越來越近。

龍坡邦是此行最深處的他方,離台北最遠的內陸山中,他既不在中間,也非一半,是指尖概念上的平衡重心,上山與下山跨越的稜線,一個私我旅行心理認定的重要位置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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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此慎重,值得一篇長長的序言。

一如他們給龍坡邦的皇冠,世界文化遺產、亞洲最有魅力的城市、旅行攝影家夢想的天堂。想像僧侶在清晨薄霧裡的法式殖民建築老街上托缽,畫面沒有缺陷,美麗瀕臨頂點。

但我害怕面對經典,他們愈是讚頌,我愈不知所措,那會給詩人築上堅固的玻璃帷幕,隔絕柔軟的飄揚毛屑。我深深害怕潔癖,因為最後我會無話可說,拿他們的評語填上試卷空格,說美、說好、說好美、說一生一定要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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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見龍坡邦是在一場大雨中。

下了車,撐開傘,帶著旺陽旅館老闆娘的紙條,要我去找她先生在龍坡邦開的旅館,她承諾我攀上關係就可以得到折扣。

越過一座如紙單薄的鐵橋,只限機踏車和行人通過,腳下木棧板的間隙大過台北捷運,清楚看見因大雨奔流的黃濁河水。來到遠離鬧區的一家荒涼旅館,沒有旅客,老闆不在,管家婆婆不諳英文,於是紙條電話名字通通失效。這場戲在起頭就開了天窗,我再一次快速走過令人心驚的鐵橋,不留戀地往市區直直走去。

雨持續下著,在一個打烊的店鋪前放下背包,慢慢勾選旅館清單,調整呼吸,想要重回平順的旅程裡。

幸運的,第二家旅館豪氣的老闆娘直接丟出兩把鑰匙,一把六萬、一把八萬,我撿便宜的住,她也乾脆地四晚再折扣一萬給我。上樓右手邊第一間,合理的房價、一塵不染的浴室、雙人枕頭和毛毯、光線充足的陽台、花草扶疏的後花園,我以為這是重新整理後美好的開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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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天的夜來的早,即便有夜市也人溼路滑幾番狼狽,我打算吃完晚餐早早回旅館休息,那串經典的老房就待明日陽光一起上場。

旅館前這條街雖非觀光區,不過小吃店和雜貨店倒有幾家,進了其中一家點了suki。這日本名字到了東南亞的小吃店變成在地簡單的冬粉湯,清淡菜肉蛋非常習慣的口味,在泰國時也常吃。

若沒人說話,寮國人做著日本名字的食物給台灣人吃,你能否說出我們身處何處?或是根本有個日本人正把suki送進嘴裡,然後台灣人和日本人都說他們在泰國的時候也常吃suki?接著一群剛進來的歐洲人又問,你們在吃什麼呢?suki,不解釋。粉絲咻咻咻滑進口中,肚子餓了就吃,人和食物都不安份,喜歡就留著不愛就離開,不正統反而是旅行的正統。白人看著英文菜單歪頭碎語「這裡是龍坡邦,該點些什麼好呢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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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完晚餐,到雜貨店買了洗髮精和飲用水,旅行只帶了一塊肥皂洗全身,讓長長的頭髮毛燥糾結的像鋼刷,期待明天迎接一片清爽柔和的天空。

我為明天做足了準備,還留下一夜空白來過濾,想把旅行不停的重啟,讓他們感受到我的誠意,好換來一片晴空和心曠神怡。面對他們口中經典的城市我變得不自然,像第一次參加聯誼的高中男生不習慣和異性獨處又強裝幽默,這有些刻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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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,窗簾篩過的黃光烘得我在燥熱中醒來。

在旺陽中暑的無力感尚未恢復,眼中的色調飽和度明顯不足。推開窗看見天是晴了,還來不及高興就發覺蹊蹺,彷彿昨夜的雨絲都爬上身來,正一絲一絲刮搔發紅的四肢──我在發癢。

我強迫自己相信不是跳蚤,我不想再次面對那樣的場合。是被毯的塵絮過敏吧?是昨晚suki味精太重的反應吧?即使我的身體從不如此敏感。

我推測,我依然不擅長面對完美城市,自己必須調節出等候線,保持距離才有足夠的空間發揮反應。這最深處的他方在開場就已然越界,你身為經典不容妥協,我只好退後一步。

你為何經典?我為何退讓?旅行是化學反應,原因不明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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