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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_兩人旅行
從巴士轉進阿給車站巷口時,我發現清邁到了,二訪清邁是從這個精確的瞬間開始的。
上次從阿給車站往南去曼谷,並不曾從北方抵達清邁。在車站外與本地人一起叫了雙條,三五分鐘後就到了舊城的塔佩門。星巴克、麥當勞、Black Canyon都還在,我竟是靠著連鎖店找回憶,反而應該快速改變的事物沒變,時間就好像又走了長長一段。行李還沒卸下就在城門前自拍紀念,畫面從上次待的十一天繼續往上累計。
重回喜歡的城市令人特別放鬆,去過的地方再去像是定期修剪一次頭髮,看見鏡子裡自己稍稍改變過的輪廓,眼睛鼻子嘴巴都沒變,但看起來就是不同,一種以熟悉為基底的神清氣爽。
早上十點,我自旅館匆匆出門,要赴與R的約。
他從台灣飛抵清邁了,剛離職的他預計要在泰國待上一個月,順道帶著我補發的信用卡,還有向琳達媽借來的相機。我們剛好能在清邁碰面,並一起走上幾天,這將是我第一次的兩人旅行。我選了個最好找的地點碰面,就在塔佩門內的在地連鎖咖啡店,要R進市區後就先到那等我,以他工程師擅用智慧手機的天分,找到這一定沒問題。
十點過五分,我就如在台灣的習慣性遲到,進門就看見了R與他的超薄麥金塔,我直接坐在他對面的位置,這裡就像是公館溫州街一帶的咖啡館。打了招呼,用了好久沒說的中文,聲帶好一陣子沒以母語的方式震動,話從喉頭吐出來時,感覺這聲音特別好聽。
「你頭髮長了,變黑了,皮膚變好了,好像本地人喔!」踩著拖鞋走了十分鐘的路到這,一副剛睡醒的邋塌樣,又已經在東南亞曬了一個半月,會見一個搭了整夜飛機到泰國的台灣人,我的確該像本地人。
我帶R到城邊我住的旅館,兩張單人床的簡陋房間,一張床從今晚開始只要一百銖,有種旅行可以因此延長一倍的錯覺。
接下來直到與R分開前的兩個禮拜,我每天都說中文,每天都說了很多話,隨時就能把心中想的事說出口,這是兩個人旅行最直接的不同。
「你本來在台灣就很多話吧?但現在更有精神,說話更大聲了!」R說。「我是因為必須幫你導覽才說這麼多話的!」我以老鳥的姿態反擊。從幾座主要寺廟開始入門,我以偽在地人之姿,帶R往老城裡閒晃,在美食、景點和市集店家之間流連。分享一個喜歡的城市給別人,他若由衷地點頭稱讚,自己也跟著愉快。
若說旅行的某部分是探險,下車後、迷路中或抉擇時,未知、陌生和不安都能拿來分擔而減半,尤其失去理智時更需要有人作伴壯膽,才能一闖心中的暗黑秘境。
我習慣找旅遊書,他喜歡用網路查旅遊資訊;我們共租一台機車,他負責騎車,我就在後座拿手機導航報路,以如此合作模式去了一些我沒去過也沒聽過的精采景點,比如在城市裡竟會有一座藏在森林洞穴裡的古寺,就是R找資料發現的。「我怎麼從來沒想過可以來這裡?」別人總能輕易搓中盲點,點醒自己總是視而不見的某些東西。
當旅行時話說多了,對周遭的觀察力鐵定會減弱,不過這能從另一個人的身上補足,旅伴看見的、發現的、感覺的,是自己從來也不會有的,旅伴也是該被仔細觀察的旅行風景之一。
「這是我喝過最好喝的Tom Yum了!」我帶R到叻差當能路上一家小有名氣的食攤,我們點了滿桌又酸又辣的泰國菜。在泰國吃泰國菜聽起來理所當然,不,自己通常一份河粉湯或炒飯就是一餐,背包客一窮二白沒辦法吃太好,桌前擺超過兩個盤子就令人心虛,這豪華待遇是拜兩人旅行所賜。我一共來泰國七次,但第一次吃有生螃蟹的木瓜絲也是R點的,他還查了「不要太辣」的泰文怎麼說,但泰國人說的一點點辣都不能相信。在清邁大學夜市裡看見吃到飽的火烤兩吃只要139,我們相視點頭後就毫不遲疑地坐進店家,不用多慮隔壁桌全家和樂融融的氣氛會把自己逼到牆角偷哭。
兩個人旅行後,就不用再遠遠的設定自拍又怕相機摔落欄杆,但與我這麼一個有拍照強迫症的人同遊,R這期間像是實地上了外拍攝影訓練班。託他帶來琳達媽的GF2,鏡頭蓋並沒有繩子與機身綁住,不習慣的我不停地把鏡頭蓋掉到地上,起初自訂模式的顏色我也控制不來,就如清邁陰天裡的寺廟,顏色怎麼調整都像長了一層黴,非常挫折。這台相機比起臨時故障的LX3是進階了許多,顯示器都已升級為觸控,也許對清邁的熟門熟路正好讓我多花心思來練習那些更複雜的操作。
我一向喜歡一個人旅行,移動起來簡單又自由,這次R的加入是個機緣,說不定兩個人旅行就像那台更高階的相機,即使不是自己的,但只消練習幾天摸熟他的脾氣,就能拍出更出色的照片。(「對啦,你拍的最美!我拍的都很醜~」R又酸言酸語的牢騷了起來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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