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知道你們國家的火車跟瑞士產的手錶一樣精準,但你若不明白這裡是泰國,那這麼遠的一趟路還真是白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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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1_泰國到馬來西亞兩個德國人
「什麼?超過二十分鐘?誤點一個小時!怎麼可以這麼久?泰國火車在搞什麼啊?我的天啊!」
才一個小時,白人老頭就在春蓬火車站售票口大聲抱怨著,站務員安靜地聽他大叫,只是把他當空氣。我倒覺得他根本是空氣汙染,即使我跟他要搭的是同一班火車。
這裡是泰國,火車誤點跟曼谷塞車一樣常見,甚至車站都有「火車誤點表」寫明誤點時間。我知道你們國家的火車跟瑞士產的手錶一樣精準,但你若不明白這裡是泰國,那這麼遠的一趟路還真是白走了。
合艾是邊境城市,再往南就是馬來西亞,從春蓬開來的火車一共比表定的時間慢了四個半小時才抵達,坐了近十二小時的夜車,跨過了大半個泰國南部,準備直接在合艾轉車入境馬來西亞,下一站是檳城喬治市。時間不夠沒能在泰國南部停留,讓我感到有些遺憾。
從空調強勁的車廂走上車站月台,熱風襲來炙陽緊咬著皮膚,很明顯感覺到離赤道又更近了些。
一出車站馬上有掮客開價五百五十銖到檳城,我直說這簡直是天價,他立即降了一百銖,其實我不懂行情只是直覺反應,他這一降價讓他的誠信也蕩然無存。果然,後來在巴士站找到了三百五十銖到檳城的小巴。
合艾的巴士站外國人不多,一對白人情侶很顯眼,強壯的男生雙肩背著兩個登山包,女生胸前只掛著隨身小包,一派輕鬆地和男生用德文對話。
我搭訕了他們,原來到檳城沒有官方巴士可搭,三百五是他們在周遭旅行社詢過價最便宜的,於是我們一起買了到檳城小巴的車票。買了車票和午餐後,此時我的泰銖只剩下二十,並對自己的精準控制洋洋得意,又一次驚險過關。
一個華人老伯開著空調故障的古董級賓士車來接我們,把我們從A旅行社載到B旅行社,有點像是零售門市和中盤商的關係;一邊負責賣票,一邊負責出車。旅行社說的何時發車永遠不是真的,等湊到湊滿人數已經整整過了一個小時,小巴才真正上路。我和德國情侶三人坐在小巴的最後排,其他乘客還有要回家的大馬華人和一名澳洲中年人。
澳洲人中年肥胖,戴著太陽眼鏡,白色Polo衫紮進牛仔褲裡,他在泰國工作,簽證期滿要到檳城改簽。
「你們都不叫自己福爾摩沙了啊?」
知道我來自台灣後,他這麼說惹毛了我,隱約言下諷刺著什麼,讓人不太舒服。
一路上他不甘寂寞不停找德國人聊天,但言談中一直抱怨對東南亞的不耐,從政治經濟到行政效率,不停擺出白人的種族優越感,就差沒說出有錢的就是大爺,下巴永遠翹得老高。後來我很明顯感覺到連德國人也不想回話了,車廂裡的氣氛尷尬得聽見空調吹送的低鳴。於是他又將目標轉向馬國人,聊起馬來西亞的經濟發展。
後來其中一個華人用中文說:「這傢伙很惹人厭,怎麼不滾回去。」他是說給同夥聽的,沒想到後座還有人聽得懂中文,我在後座不敢笑出聲。
一整車的厭惡幾乎要把他擠出前座車窗,但有人白目而不自知,冷清的回應也阻止不了他的高談闊論,德國情侶也站在我們這邊。
德國情侶是大學班對,主修教育,暑假到東南亞旅行,準備到馬來西亞待兩個禮拜,再回泰國西岸繼續玩,最後從普吉島回國。一路上我常遇到德國人,他們往往謙虛有禮非常友善,和到處飲酒開趴在街上瘋癲叫囂的白人形象不同,該不會是他們清晰的英語才讓我有如此錯覺?
泰馬關口是彷彿專為汽車設計,就像一座收費站,下車、排隊、上車通通在這半室外空間的大棚架底下快速解決,海關只是幾個蓋章的小亭子。
建築雖然簡陋,但因兩邊往來非常頻繁,大巴小車都可直接過關,界線雖存在卻彼此滲透已不明顯。以往邊界附近總是荒涼,但此處卻像一個開了側門的繁忙城鎮,車水馬龍煙塵漫漫,海關像個市集般混亂也充滿活力。
過了關德國人和澳洲人都得到三個月滯留期效,我雖然免簽也只有十五天,我又在旅行中感嘆台灣在國際地位上的窘迫。
搭小巴過關有種革命情感,即使不熟識在混亂的關口也認得出大家的臉孔,一路浩浩蕩蕩吵吵鬧鬧頗有公路旅行的想像。大馬人回到自己國家,澳洲佬繼續抱怨,我和德國人用慢速的英語聊著台灣,此時小巴已開上馬來西亞平穩寬闊的快速公路,一旁山坡上的植物彷彿盆栽般被搬走替換了品種,平地上落下整片大富翁遊戲般一模一樣的低層住宅。
跨過界,又走過了一個國家,旅行剩下兩個禮拜不到,就算把在越南多得的一個小時還給馬來西亞,還是感到莫須有的焦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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