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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見是擱在臉上的眼鏡,度數太深帶久了就不免頭暈噁心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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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_越南咖啡的抱怨

 


回旅館的路上,當我要拿出背包裡的相機時,驚覺前袋的拉鍊被打開,手機、錢包已經不在。我拉回拉鍊、揹回背包,心中復誦「是,我在河內被扒了。」逼自己承認這個已成事實的意外,不是做夢。在打烊的店面前坐了下來,旅行第十三天,沒有信用卡和提款卡能走到哪一天?剩下的美金還夠用多久?其實沒有答案,只是藉此恢復平靜,然後起身走回藏在巷弄裡的旅館。身後長街暗的萬念俱灰,我一點也沒有要把錢包找回來的打算。

應該是拍攝還劍湖夜景長時間的曝光,太過專心的等候讀秒倒數,忽略了背後的動靜。聽到我遇見倒楣事,室友和旅館裡的陌生房客都主動借我手機打回台灣掛失好幾張卡片,高額的國際電話費也不跟我計較,出門在外靠朋友,我感恩旅行者間的互助。剩下的美金應該還足夠用到 R 來與我會合,旅行不會在一開始就告終,也稍稍安下心來。正當我覺得河內是個悠閒的首都,這小偷就扒走了越南人的友善良心,這下一整天對越南累積的好印象,又私心瞬間抵銷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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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天上午我走在舊城大街,被補鞋匠攔住,他眼尖注意到我將要脫落的鞋底,開價單腳十萬可以幫我修好,大約一百四台幣。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,其實我正需要。脫下一腳踩著備用拖鞋,看他做工紮實且費力,針線上下來回兩下子把一雙橡膠鞋底與鞋面牢牢縫緊。不過最後我一共付了三十萬,除了兩腳的二十萬,一個他的同夥在未經我同意下就擅自修補磨損的鞋底,多要了十萬。對於在街上主動搭訕的生意人意外漲價,其實已不意外。雖然簡言之是騙,但是我沒在他補鞋底前就問清價格,是不夠謹慎。花四百多台幣修好一雙好鞋,是台北的價位,不過換來一路踏實,就不再掛念這小錢的損失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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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南盾幣值很低,1元新台幣就能換到 700 越南盾,所以手上的鈔票面額都很高,結帳時都得多想好幾秒。越南人講價時會直接省略小逗點以後的三個零,一百其實是十萬的意思。雖然身懷百萬鉅款,但心算實在累人,在越南得多用好多時間在金錢算計上,而偏偏斤斤計較是旅行中最掃興的事了。有回在餐廳還沒點菜,店家就自動端上牛肉河粉,也許這是對付外國遊客的方法,雖然不排斥也還算美味,但難免有不受尊重的感覺。有次買甘蔗汁,大杯價卻只拿到小杯量,我指著較大的杯子,老闆娘卻拿了(兩種杯子尺寸外的)小塑膠袋示意這才是小杯,表情蠻橫態度差勁,是一旁男孩偷笑洩了底,彷彿說他也幫不了我。諸如此類的小事抱怨起來很過癮,往往失焦成為遊記長篇猛批的重點,但不過也只是小錢進了人家口袋。看來我自己也在計較,那麼就不說越南人現實了。我必須坦承,我帶著別人的偏見來到越南,此地無銀三百兩,難道越刻意就越難把偏見移開?偏見是擱在臉上的眼鏡,度數太深帶久了就不免頭暈噁心,妄想眼前每個人都心懷不軌。

失竊前的一整天,無疑是我在越南最愉快的一天。我從胡志明陵墓走到孔廟,再散步回老城區,公園裡、街道旁到處是汗水和歡呼,嚴肅的列寧像跟前是輕鬆的國標、藤球、足球身手飛舞,整個城市好有活力。人行道上的幾張凳子就能做起喝涼談天的生意,彩色小矮凳遍地開花,率性隨意及手可得,大家屈膝而坐,離地二十公分就有城市咖啡館。牛肉河粉攤併桌的小伙子,教我越南文的謝謝,發音類似台語的「感恩」,靦腆的友善是非常舒服的溝通。入夜後不想走遠,回還劍湖邊轉轉走走,加入當地的閒情雅致。吃了甜點買了剉冰,一路從皮鞋街逛到夜市,多麼美好的夜晚,連周圍嘈雜繞圈的摩托車都像魚兒在水中悠游。都怪我腦後不長眼,胸前不留心,給扒手中止了這一切美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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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南咖啡在玻璃杯裡上黑下白分層塔疊,黑咖啡和白煉奶都是重口味,點一杯咖啡一定額外奉上一杯淡茶,用淺黃透光的清爽來解濃稠甜苦的膩嘴,這在越南街頭是再常見不過的組合,就像台灣叫乾麵送一碗蔥花清湯一樣意思。主菜與附餐的角色發揮各有所長,淡茶和清湯洗去上一場激情後的餘味在印象裡是清晰回甘的。被偷的第二天我當然不如寫遊記的此刻冷靜理性,那天我那兒也沒去就在速食店二樓坐了一下午,傍晚就搭夜車離開。這三天兩夜掐頭去尾,濃縮成河內一日遊,端上抱怨之餘,濃淡甜苦齊具,回味這杯越南咖啡也頗是道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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